2024/5/12

生命交響曲32

  綉鶴等啊等,盼啊盼,三個星期過去了,還是沒來。

「喂!尤夕蔻!有人佇厝嚜?尤夕蔻──妳順松…」對面的阿善嬸,在門庭中大喊。

「有啦,等一下,來啦。啊,阿善嬸,啥代誌?」綉鶴趕快放下手工出來。

「電力公司打電話來,講妳順松胃破洞、出血,要送去台中病院開刀!妳卡緊去準備,救護車馬上來!」阿善嬸緊張的說。綉鶴熟識的鄰居中,只有傅家有電話。

「啥!胃出血!莫怪這三、四天,伊講伊腹肚疼,我以為是吃壞腹肚,臭藥丸仔吃吃就好。啊!多謝啊!」綉鶴趕忙轉身跑進屋內,匆匆的將錢、衣物、證件,抖抖顫顫的塞進袋子。

「車來啊!尤夕蔻,卡緊咧!這是我兜的電話,有代誌打電話!」阿善嬸拿著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,站在路口喊。

「你要忍耐!去台中是有一段路程。」綉鶴被臉色發白、滿身全是冷汗的順松,嚇得有些慌亂。

「啊!阿善嬸,我兩大漢去讀冊,阿安又不知走佗位去?拜託妳…」

「恁大頭安在阮厝和阮阿榮玩。噯,緊上車!救人要緊!囝仔,咱厝邊頭尾攏會鬥照顧啦!」

「多謝,多謝,就拜託恁啊!」綉鶴在車子開動中,連連跟阿善嬸說謝謝。心想這一去台中,最少也要四、五天。雖然鄰居都很幫忙,可是還真不放心三個孩子,他們從沒離開過親娘啊!又看著身旁咬緊牙根;悶著聲呻吟的順松,萬一順松…,綉鶴的一顆心,猶如蠟燭心的細線火苗,又急、又慌、又怕。

台中澄清醫院窗外、走廊,本是金黃色的陽光,已漸漸轉成灰茫,而手術房的門,卻仍然緊閉著。綉鶴強忍著淚水,甩甩頭,狠狠的否定不幸的念頭。她和順松都是守本份的人,不偷不搶。她不相信老天會殘酷的捏碎他們的人生。

「呀──」一聲,手術門終於開了。

「醫生!阮尪有按怎嚜?」綉鶴捏著顫抖的雙手。

「手術算成功,不過胃爛到真嚴重,割掉一半。以後食飯要控制,不行成脹也不行過餓。今晏是危險期,要小心照顧,不能食,嘴乾用棉仔沾水,嘴唇抹濕就好。有情形找值班護士,還有放屁以後,才可能食流質的,然後看情形慢慢添加。」

「多謝!」綉鶴懸著的一顆心,終於放下半顆了。她靜靜的守著順松,心裏籌算著醫藥費和等一會該買的東西。

「喔﹏足疼﹏水﹏」麻藥過了,順松終於醒過來了。

「你醒啊,天公保祐!你是要驚死我啊?萬一按怎,阮母子要按怎?」綉鶴依照醫生的吩咐,棉花沾水,輕輕的潤著順松乾澀的嘴唇。而忍了一天的眼淚,終於安心的流瀉出來。

「歹識,擱加妳添麻煩。」順松小聲、衰弱的說。

「以後有啥病痛,要卡早講咧,莫擱逞強。」綉鶴抹去淚水。

「我哪會知這尼嚴重?」

「啊,你剛開刀,人卡虛弱,少講話、莫掙力,縫線才袂裂。你歇睏,我來去打電話給阿善嬸,問看囝仔有乖嚜?」

「辛苦妳啦!」順松有氣無力的閉上眼睛。

綉鶴打過電話後,得知小孩都吃飽睡覺了,整個心才安穩下來,安安心心的守在順松的床邊,渡過危險的一夜。隔天,桂香帶著士成來看他們。桂香說士春、士文、士成在她家吃飯,在陳玉英家洗澡,而魏酥安頓他們睡覺。綉鶴由衷感謝鄰居們的幫忙,等順松出院後,她一定要好好謝謝大家。

「哇!爸爸你住的房間足大間啊,攏白色的。媽媽,咱住這不要轉去啊!哇:還有白白長長的電火耶!」士成轉著圓溜溜的眼睛,好奇的在病房裏走來走去。

「憨囝仔咧,這是病院,擱再大間,也是莫來卡好!」綉鶴雖然笑著拍著士成的頭,可是士成那種羨慕大房子、白白亮亮日光燈的眼神,卻激發她心中那個日光燈、紅磚水泥屋的夢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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