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綉鶴回來外車埕以後,再買了一窩小雞、小鴨來養,生活的步調也沒有什麼改變。早上一樣等陳順松、陳士春、陳士文上班、上學後,帶著陳士成、背著陳士敏去阿善嬸家洗衣服,跟阿善嬸聊聊回甲南的事,說阿娘梁儉很想念阿善嬸。洗好衣服,晾好衣服,就去陳玉英家,幫羅阿太剁蕃薯葉。陳士成和羅至宏就在羅家的房間、廣場,竄來竄去、跑來跑去。
「媽媽,為甚麼妳要陪阿太剁豬菜呢?」陳士春有一次好奇的問。
「因為媽媽還住在甲南山上,我阿嬤的目睛青瞑。媽媽三歲時,每工中晝攏愛提便當去給住在我阿叔伊兜的阿嬤吃。我阿嬤真惜我,攏給妳甲南阿嬤講:『綉鶴,這呢乖,袂能送給別人!』。但是等我阿嬤走了後,我就送給大甲的王家做養女。所以我看到羅家的阿太,就想起我阿嬤啊!」王綉鶴想了想,心酸的說。
王綉鶴陪羅家阿太剁蕃薯葉、聊聊天到中午回家,隨便煮個麵或煎麵粉餅當午餐,有時也多煎幾個麵粉餅,送給魏家,順便看看魏標、魏盆(阿罔)、魏聰海、魏聰維。吃飽後,讓陳士成和陳士敏睡個午覺。她便埋頭做手工。大概兩點多,孩子醒了,就叫陳士成陪坐在「奶母椅仔」的陳士敏玩。等到做到脖子、眼睛發酸時,陳士春和陳士文就放學回來了。看著姐弟進去寫功課,王綉鶴便去準備晚餐了。
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,唯一改變的是上山撿木材,只能等到星期日和放假日,陳士春能照顧弟弟和妹妹,王綉鶴才能上山撿枯枝、木柴。所以必須一個早上就挑兩趟,下午一趟。不然家裏就沒木材燒水、煮飯。
王綉鶴的日子,雖然沒有甚麼改變,但因為振昌公司的擴建、員工人數的暴增,由一千人增加到兩千人。所以外車埕小村四周的環境與面貌,就突然的轉變。有一天,王綉鶴發現魏酥家前面一小畝的筊白筍田,開始整地填土,蓋起房子。而當假日渡河去前山山上撿木柴時,更發現魏家門前的這條路上,還有去火車站路上,兩邊的房子一間一間的蓋起來了。尤其是鐵路員工宿舍前面那一大塊的鳳梨田,也蓋起了房子。聽桂香說這塊地被孫海的振昌公司買走了,而且要蓋兩層樓的員工宿舍。桂香還說她家菜園到馬路的空地,也被孫海買走了,也要建員工宿舍。而這排員工宿舍,隔著
外車埕的住戶,不僅魏蘇家到火車站突然如雨後春筍的冒出來,去後山也一樣,山路兩旁的房子,也是一間一間的蓋起來。王綉鶴家上面那一大塊空地,羅家後面那一大片的蕃石榴園,還有去後山的小坡路,小坡路右邊到山壁的一大塊的空地,也開始除草、整地、建屋。
王綉鶴好奇的問阿善嬸,原來自己家上面那塊地,被在大觀發電廠老師、單生員工宿舍煮飯的
陳玉英說她家後面那塊蕃石榴園,被她的弟弟陳明雲買了。因為孫海的振昌公司急缺工人,所以弟弟陳明雲放棄種田,舉家搬遷來到外車埕定居。陳明雲的房子是黑漆木板屋,他的太太叫「阿清規」,他們有兩個男孩和一個女孩。兩個男孩,一個和陳士文一樣大,一個和陳士成一樣大,女孩也和陳士敏同年。陳玉英還高興說她的丈夫羅連枝,七月要從竹山調到集集的農會上班。羅連枝再也不用一、兩個星期回家一次,可以住在家,天天坐火車上班。
七月,羅連枝調回集集上班了。羅連枝身材高高瘦瘦的,像戲台上的白面書生。每天頭髮都梳的整齊光亮,白襯衫、長褲,手上拿著幾本書,坐七點的火車上班。經過王綉鶴家,都笑容滿面的打招呼。總是叫陳士春「丫頭」或「黃毛丫頭」。陳士春覺得總是笑容的羅連枝,很像戲台上的斯文書生,和他爸爸一臉嚴肅、不言不語,老是含著長煙管的羅錦,形成了強烈的對比。
「丫頭,放暑假啦!」羅連枝胳臂夾著幾本書,一邊快步走,一邊跟在餵雞鴨的陳士春喊。
「阿Q(發音去聲。舅舅的客家話)早!」陳士春轉頭回答。她心裏還是很奇怪,為什麼媽媽要他們叫陳玉英「歐阿桑」?叫羅連枝「舅舅」?而不是「歐吉桑」?
「媽媽,桂香歐阿桑伊尪,爸爸的同事羅錦祥,妳叫阮要叫伊『歐吉桑』,為什麼至義伊爸爸,阮要叫伊『阿Q』?」陳士春放下餵雞鴨的鐵盆,走進廚房問王綉鶴。
「伊有讀冊,是上班新式人,媽媽把伊當作哥哥,所以就叫恁叫伊『阿Q』,恁就加一個有讀冊的阿舅啦。媽媽希望恁四個囝仔也好好讀冊,以後像大觀的老師和阿Q同款,穿水水,坐辦公室上班啊!叫弟弟妹妹起來吃飯啦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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