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阿娘，我知那時咱厝裏飼不起七個囝仔，我和二姐攏送給別人，大姐也是查某仔，為什咪沒送給別人？」這一直深藏在綉鶴心底的懷疑。
「喔，我想妳大姐卡大漢，留到厝裏做代誌、鬥腳手。結果伊足敖走，四界玩，時常找沒人。到今嘛，也是真愛四界玩，花蓮、台東、台北、台中趴趴走。。所以伊一年轉來甲南有二、三次，比妳大兄擱卡濟！」梁儉搖搖頭。
「蛤，這哩逍遙啊！這哩快樂啊！大姐的命真好！」綉鶴羨慕的說。
「唉，妳去王家，聽講你養母脾氣真壞，對妳不好，妳吃真濟苦！綉鶴，當時咱厝種蕃薯，生活散赤，不得已才這將妳送給有錢的王家。本來想妳去王家，有新衫穿，有魚有肉好吃，可能擱可以去讀冊，一定比咱甲南山頂過得好。想不到……」梁儉又紅著眼眶，抬起頭，看著綉鶴。
「攏過去啊！」綉鶴也吸吸鼻子。
「後來妳和妳養父、養母不住大甲，流浪去哪？」梁儉牽起綉鶴的手。
「跟工事走。住過東勢、基隆、金山。擱來，就搬來水里坑住。我在水里坑的鉅工發電廠員工的餐廳、宿舍上班。」綉鶴簡略的說著過往。
母女兩人聊著聊著，二水站到了。看看時間，已經中午了，買兩個便當，買了車票，換到「集集線」小火車的月臺。
「為什咪今嘛住外車埕？」坐上小火車，梁儉一邊吃便當一邊問。
「我養母過身，我結婚以後，我養父愛博繳，厝裡當嘎剩桌仔、椅仔，講也講不聽，一日到暗相罵。我凍不住，就和我尪搬出來。唉！阿娘，妳常講我是『第三查某仔吃命』，為什咪我的命運不像妳講的卡好啊？」綉鶴吞下一口飯，想起往事，深深的嘆口氣。
「那是古早人講的。可能以後妳會好命。搬出來，就搬來外車埕住啊？」梁儉眨眨眼睛，安慰綉鶴。
「不是，先住在水里溪邊的香蕉園，生大漢查某仔，在溪仔邊住兩年。好佳在，八七水災前，搬來水里街仔住，若沒，今日可能咱袂相見啊！等生大漢查甫的，兩歲，才搬來外車埕住。第二個的查甫，是在外車埕生的。」綉鶴吃飽了。
「所以啊，古早人傳下來的話，袂不對啦！妳的日子，是辛苦一點，運氣不壞啊！哇！這濟崩洞！火車黑煙攏竄進來啊！等一下白飯便黑飯！」梁儉趕快蓋上便當盒，趕快拉下窗戶。
「集集快要到啊，擱有一個足長的崩洞。水里坑到外車埕，也有三個崩洞。」綉鶴笑著說。
「這段火車路的風景不壞，一邊青山一邊溪水。」梁儉也笑了。
三點半，到了外車埕，下了火車，綉鶴帶著梁儉快快的走回家，放下行李，便帶著梁儉跟鄰居認識。先到桂香家，接回跟著有富、有諒兩個兄弟，又跑又玩的士成。
「桂香，多謝妳，這兩天照顧我大頭安！這是我甲南的阿娘。醫生講我順松住院要二十歸工，所以我拜託伊來照顧阿嬌、阿文、阿安。」綉鶴牽著士成。
「三八咧！好朋友啊，刀不能黑白射！歐阿桑，妳好！我叫桂香。綉鶴是我尚好的朋友，日後有代誌，來找我！」桂香笑瞇瞇的說，並且跟梁儉介紹自己。
「桂香，多謝妳啊！」梁儉感受到桂香的熱情和真誠。
「桂香，我阿娘若要去水里坑買菜，拜託妳帶伊去！也是妳要去水里坑，就來相招一下！我明載一早，就要趕去台中。我今嘛要帶我阿娘去認識厝邊隔壁！沒時間擱跟妳講啊！等我和順松平安轉來！」綉鶴一手拉著士成，一手拉著梁儉。
「好！好！轉來就要來找我啊！對啦，兩把青菜紮轉去炒。」桂香從廚房拿出兩大把青菜。
綉鶴回到家放下青菜，便帶著梁儉和士成到傅家的後門。綉鶴大聲呼喊「阿善嬸」。
「尤夕蔻啊，妳不是在台中顧順松？怎跑轉來？」阿善嬸匆匆的打開門。
「阿善嬸，這是我甲南的阿娘。我去台中這段時間，我阿娘要洗衫就麻煩妳囉。」
「大頭安，這是你甲南阿嬤啊？甲南阿嬤妳要洗衫、洗菜，就自己進來，別客氣！」阿善嬸看著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梁儉。
「阿娘，阿善嬸人真好。有阿善審這窟水，我就免去溪仔洗衫啦！」
「阿善姐，多謝啦，一直照顧我綉鶴啊！」梁儉點點頭。
「啊？尤夕蔻，妳又叫綉鶴？」阿善嬸一臉懷疑。
「綉鶴是我的本名，尤夕蔻是我的日本名。我要擱帶我阿娘來去阿錦伯、玉英伊兜行行咧！」綉鶴解釋。
「緊去，甲南阿嬤有閒就來我兜坐啊！」阿善嬸笑著對梁儉說。
綉鶴帶著梁儉去玉英家，玉英送她一小碗滷肉和三個滷蛋。回到家，行李剛整理好，士春、士文放學就回來了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