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交響曲26

　　「『大觀勵進會』是啥？」綉鶴在舊衣上壓著木尺，拿起粉塊，畫出一條線。

「我也不知，五個字，我只識『大觀』兩字。聽有讀冊的同事講，就是『互相鼓勵求進步』的意思。『勵進會』三字，真歹唸，大家講得嘴舌快要打結，所以大家就簡單的叫伊『俱樂部』。快到十點，好睏囉！」順松看看手錶。

　　「咦？查甫老師有宿舍，查某老師怎會沒？」綉鶴突然想到一個問題。

「哪有可能沒！查某老師的宿舍，在這大棟厝擱再溜下去三、五分鐘。查甫老師住的是木材做的，查某老師住擱卡好，白色的水泥壁、地板磨石的，擱有花園，若別莊。」順松笑著說。

「啊！大觀發電廠對老師、員工，攏真照顧。設備好，環境又好！」綉鶴羨慕的說。

「還有擱卡好的！大禮堂後面，正手邊有部隊駐守、有宿舍。倒手邊有一列高級日本式，兩層的宿舍，有石磚的牆圍仔。住的是科長、課長、處長、廠長。」

「哇，攏大官喔！咦？我哪沒看到發電廠？」綉鶴又想到一個問題。

「發電廠是機密，普通人哪會看到！整個發電廠攏藏在山洞內，廠外擱有站衛兵，我要進去上班，還擱撿查一遍！」順松收拾書桌上的簿本。

「這哩神秘！我也要來去睏啊！衫等明仔早日時，我再來改。」綉鶴將做好記號的衣服，放在縫紉機上。

第二天早上，順松上班時，綉鶴還特別提醒順松買一包衛生紙回來。再帶士春到溪邊等車，士文和士成也跟著去。來到溪邊時，傅麗珠和傅家源已經站在客運站牌下等車。士文和士成兩個兄弟看到成群的猴子，驚喜的又叫又跳。

「麗珠，謝謝妳啊！昨天帶我和阿嬌去學校，放學時，擱帶伊坐車轉來。」綉鶴謝謝傅麗珠。

「甭客氣！攏是車埕人！車埕去大觀讀冊的，本來只有我一個，今嘛我有伴啊！」傅麗珠笑著說。

「阿嬌，要聽麗珠姐姐的話，要聽老師的話，上課要認真啊！」綉鶴看到客運來了，叮嚀著士春。士春點點頭。

綉鶴看著傅麗珠帶著傅家源和士春，安全上車，客運開往大觀，便牽著跑跑跳跳的兩個兄弟回家。來到警察局要上大坡路時，後面「叭、叭、叭」的響！綉鶴回頭一看，一輛載著大木頭的大卡車，正加大馬力，開上大坡，準備到振昌公司的地磅過磅。綉鶴趕緊把兩個孩子拉到身邊，往大路旁靠，讓大卡車過。等她和孩子爬上坡，看到大卡車停在「天車」下，五、六個工人，吆喝著，慢慢的將一根根、又圓又粗的原木卸下，放進貯木池裏。

「媽媽，材足大摳！材嘛要洗身軀嗎？」士成看的目瞪口呆。

「媽媽，水池攏是材！材要泡水嗎？材嘛要吃水嗎？」士文也是第一次看到「天車」夾、卸原木到貯木池的作業流程。

「媽媽也不知。可能材砍下來，已經離開土腳，吃不到水雨，所以要泡水。」綉鶴看著飄浮在水面上的滾滾原木。

「媽媽，這大摳材要做啥？」士成抬頭問。

「做桌仔、椅仔啊！」士文對士成說。

「不僅做桌仔、椅仔，也可以做櫥仔，日本人的厝，也攏是材起的。看好沒？咱來轉啊！」綉鶴拉拉兩個孩子回家。

一路上，綉鶴都遇到到振昌木業公司上班的人。她聽桂香說，村子的人，很多都去振昌公司上班了。鄰居魏標，卻因裁鋸木頭的紛飛的木屑，肺部不舒服，常常咳嗽，所以最近都在家，沒去上班了。

「阿標嫂，阿標兄有卡好嚜？」綉鶴問著在門口捆著小樹枝的魏酥。

「攏咳袂好！有當時，痰有血絲！昨暝嗽歸暝，今嘛還在睏。」魏酥皺著眉，搖搖頭。

「阿文、阿安，進來玩！」還沒上學的魏聰海和魏聰維在門內招著手。

「阿文、阿安，不能進入，會吵到阿伯！聰海、聰維，你兩個出來玩。」綉鶴對著四個孩子說。

「我是大魔王，我來捉你們！」魏聰海張大嘴，裝著鬼臉，雙手五指彎曲。於是四個小男孩就在門口跑來跑去。

「一家七口，攏要吃穿！妳阿標兄可能沒辦法擱去上班啊！我想叫我阿罔佅去讀冊啊，在厝顧聰海、聰維，換我來去振昌上班。聽講振昌又欠人啦！」魏酥看看門內，抬頭看看天空。

「妳決定啊？妳放心去上班啦，叫阿罔有代誌，來找我。」綉鶴心頭酸酸的。

 「唉，尤夕蔻，麻煩妳！多謝妳！」魏酥雙眼泛著淚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