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年往事 10

　　綉鶴孤零零的縮在候車室裏，身旁的竹籃裏，零零散散的滾著幾顆小蕃薯。風一吹，涼颼颼的寒意，便冷上心頭，想起以前住在甲南的山頭，雖然不能吃好穿好，但一家九口也擠得熱熱鬧鬧的。
　　好想親娘啊！綉鶴湧起了回家的念頭。她問車站的人，確定往甲南的方向後，深深的吸口氣，提起竹籃，隨著火車軌道走。肚子好餓啊！綉鶴只好拿起一顆小番薯，擦一擦拍一拍，小口小口的啃著。走著走著，從早上走到黃昏，終於看到甲南的車站了。她努力的找著車站後面一條小山路，那是回家的路。爬上山坡，再走半個多鐘頭，就可以看到家了。

　　天黑了，又餓又累的綉鶴，看到黃土色的家牆時，滿腹的心酸，使她嚎啕大哭的走進家門。
　　「阿爸〜阿娘〜」綉鶴哭著、看著圍著飯桌，吃著晚飯的一家人。在模糊的淚眼中，她看到了好久不見的大哥，卻沒有看到二姊的身影。 

　　「綉鶴？妳哪走轉來？」陳丕顯一臉驚嚇的看著滿臉淚水的綉鶴。
　　「妳偷走轉來？妳……」梁儉看著綉鶴竹籃裏的兩顆小番薯。
　　「我撿沒土豆、番薯，我不敢轉去。」綉鶴抹著淚水，吞著口水，看著飯桌上的菜飯。
　　「妳偷走轉來，哎，哎，我要按怎對妳養母交待？」梁儉放下碗筷，匆匆走進廚房，抱了五、六個大番薯，放進綉鶴的竹籃。
　　「緊！我帶妳轉去，六點外有一班火車。」梁儉一手提起竹籃，一手拉著綉鶴往門口跑。
　　「阿爸〜大兄〜大姊〜」綉鶴回頭哭著大嚷，喊著滿臉都是無奈的家人。

　　 綉鶴被拉跑著，跌倒了兩、三次，梁儉拉起她，趕著她繼續跑。

　　梁儉拉著綉鶴上火車，風吹乾了綉鶴的眼淚。她心裏好痛、好怨！她走了一天路，回到家，阿娘竟然無情的一口飯都不讓她吃，就急急的強拉她回去。
　　「阿娘，二姊咧？」綉鶴問起一路低著頭，無言無語的梁儉。
　　「妳二姊啊，嗯，去年送去台中給人做新婦仔（童養媳）。」梁儉把臉望車窗外的夜色。
　　「哦──」綉鶴拉著長音。原來在這個時代，女孩子的命運，真的如菜籽一樣，又輕又薄，隨風飄盪。風停了，是鬆軟的泥土，還是粗糙的石子地，只有靠運氣了。
　　綉鶴也望著窗外黑矇矇的夜色，她希望二姊能遇到一個好人家。她也在心底發誓，從此不再想甲南的家，不再想親娘，不再哭。以後的日子，就是石子路，她也要勇敢的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