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順松下班回來,便告訴綉鶴說他已經幫士春報名了。
「來吃飯囉,阿嬌、阿文菜夾夾咧,去客廳吃。順松,把奶母椅仔拿來竈腳。」綉鶴在廚房大聲喊。
「阿嬌去讀書,要準備啥?」綉鶴一邊餵著士成吃番薯稀飯一邊問。
「去學校要穿白色的圍兜,圍兜上面要襒手巾,要擱買一個小冊包、鉛筆盒仔、鉛筆、橡皮擦、練習簿仔。」順松停下筷子,想著,想著,一樣一樣的回答。
「喔,趁有閒時,你買寫字要用的咪件,我買穿的。對啦,買練習簿仔時,多買幾本。阿安,有飽嚜?」綉鶴用麵粉袋縫製的手巾,擦擦士成的嘴。
「哇,哇,哇。」士成拉著綉鶴拿著碗的手,好像還要吃。
「兩碗啊,還吃沒飽?沒糜啊,一嘴白飯,來,慢慢嚼。吃飯卡會飽,卡會大漢。」綉鶴從自己大都是蕃薯的碗裏,挑出一口白飯,讓士成慢慢咀嚼。
「我吃飽啊!咦?妳講多買幾本練習簿仔,要做啥?」順松放下碗。
「給你寫啊!以前戰爭時,你讀冊讀得零零落落,今嘛趁阿嬌讀冊,你從頭學,阿嬌寫功課時,你也隨著寫、隨著學。尚好,阿文也隨著寫!」綉鶴滿心期待的說。
「啊!」順松張大嘴。
「啊啥咪啊?你想要考技術士,不識幾個字,考卷看無,是要考啥?和阿嬌學寫字、學看字,你考技術士,看會卡僅考過嚜?來,把奶母椅仔舉去客廳,給阿安和阿嬌、阿文玩。換我吃飯!」綉鶴抱起士成。
「阿嬌、阿文吃飽了嗎?碗拿去竈腳桌頂放,換媽媽吃飯,爸爸洗身軀,你兩個和阿安玩。」順松將「奶母椅仔」搬進客廳,綉鶴將士成放進去,對著士春和士文說。
夏天,中午過後,常下大雨,大雨後,士春和士文,一樣提著小鐵桶去撿蝸牛和蚯蚓,撿回來給雞和鴨子吃。而因為大雨,河水暴漲,綉鶴早上就無法渡河去撿柴枝,所以她就多拿彩色小燈泡、塑膠花來做,也叫士春幫忙黏、幫忙串,士文則幫忙簡單的分類。
七月半大家都要拜拜,綉鶴賣了兩隻鴨和兩隻雞。有了錢,她去水里坑街上,買了士春上學需要的圍兜、手帕、衣服。她看到一家比較高級的服裝店,店裏好像有賣小孩穿的日本小和服。士春九月第一天上學,她一定要士春穿得高尚、漂亮。小和服再貴也要買一件。於是她走了進去,和老闆講價、殺價,終於買了一件淺藍色、有小蝴蝶圖案的小和服。
買完了,再買幾隻小雞和小鴨。兩手提著東西,看看還有點時間,她便去玉嬌家,坐坐,聊聊以前和素文三人的往事,還有士春要上學的事情。聽說素文有兩個孩子了, 素文卻像斷了線的風箏,幾乎沒有再回來水里坑了。綉鶴坐了一會兒,便趕著十點半的火車回外車埕。當她在火車車頭下火車時,她好像在車尾看到王良善的背影。王良善穿著礦工服,脖子掛著灰黑黑的毛巾,頭上戴著礦工的頭燈。她看著王良善好像很疲累的上車,當火車開走了,她看著懸掛在河岸上的「流籠」和對面山腰上的一個小礦坑,她嘆口氣,想起童年跟著王良善、王對在九份、金山挖礦的往事,感傷的走回家。
「媽媽!回來了!」士文趴在窗戶上喊。
「稍等一下!」綉鶴拿出鑰匙,轉開鎖頭。
「媽媽緊開門,阿安可能吃不飽,一直唉!妳留的一碗糜,攏吃了了啊!」門開了,士春拿著空碗給綉鶴看。
「三個人有乖乖在厝內裏完嚜?」綉鶴放下手裏的東西。
「阿文一直趴在窗仔門,大聲喊救人啊!救命啊!」士春告狀。
「不行黑白喊!會驚倒厝邊!門開啊,去玩啊,阿文!不能跑出去!只可以在咱門口庭玩!」綉鶴看著往外衝的士文大聲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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