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交響曲11

 　　羅家插秧須要三天，每天要準備五餐，三餐主餐、兩次點心。綉鶴和玉英買菜、備料、炊煮。為了讓工人吃飽，每餐除了一大鍋飯外，必須有兩種肉、三道菜、一道湯。綉鶴當主廚，玉英當助手。肉類綉鶴以滷豬肉滷蛋、豆乾、為主，剁盤的雞肉、鴨肉為輔，三道菜每天不同。雞湯就用來煮蘿蔔湯或米粉湯的湯頭。早上十點和午後三點半的點心，則是炒麵和炒米粉。

「奇怪？我嘜是按哪煮啊，妳魯的豬肉、滷蛋哪這呢香！妳煮的雞肉也卡甜！」玉英將煮好的菜、飯、湯，分裝成兩份，並且準備十付碗筷，分別放進兩個竹籮。

「哇！足香ㄟ！」至義、至宏、士春、士文，四人站在廚房門口，口水都快流出來了。

「阿義，媽媽挑飯菜來去田裡，給阿公和阿伯、阿叔吃。你不用擱隨媽媽去田裡啦！你要聽歐阿桑的話啊！」玉英挑起竹籮，叮嚀至義。

「媽媽，要等妳轉來作夥吃嗎？」至義踮著腳根，聞著桌上的香氣。

「媽媽去田裡和阿公作夥吃，等阿公伊吃飽，媽媽要挑碗盤轉來洗。恁和阿太、歐阿桑、阿嬌、阿文在厝吃。」

　　「以前厝內無腳手，阿義攏隨我去田裡。尤夕蔻妳莫客氣，妳和囝仔攏要吃飽，下匍三點外的點心，還要靠妳！」玉英挑著竹籮走出門。

　　綉鶴幫忙羅家這三天，順松的便當，不再是荷包蛋或蘿蔔蛋，有大塊滷肉和雞肉。士春和士文也吃到從沒吃過的大塊肉，好吃豐富的菜色，還加上兩次點心。士春和士文三天都吃得一臉滿足，晚上都笑著睡著。三天下來，兩個孩子的小臉，好像圓潤了一點。

　　綉鶴辦桌的消息在村裏傳開了。玉英還預約七月割稻子時，再請綉鶴幫忙。村子裏的嫁娶，也會來找綉鶴幫忙。綉鶴收的紅包，可以讓家裏大約一個月，有肉有魚可吃。還有士春和士文撿蝸牛養大的紅面鴨和飛跳健康的雞隻，到了年節拜拜時，就有人來問價購買。因為村民拜拜時，總會比較誰家的雞鴨最大最肥美。有了辦桌的紅包和賣雞鴨的錢，綉鶴本是歸零的存款，又慢慢的有了一些積蓄。

民國四十九年七月二十九日，雪莉颱風登陸。順松晚上加班沒回家。綉鶴準備了蠟燭，因為颱風來，總是停電。

七月三十一日雨量又集中在嘉義、南投山區，又釀成河水暴漲。住在河邊的車埕村民和幾戶養豬的村人，想起去年八七水災的可怕經歷，看著漸漸高漲的河水，於是老老少少提著、背著重要的家當和趕著豬隻，連夜逃到車埕國小避難。洪水果然又淹沒、沖毀光復街和火車站，又只剩下那棵老榕樹，在風雨中飄搖。

八一水災，一百零四人死亡，房舍損毀九千八百多間，五萬多人無家可歸。災後重建，政府鼓勵協助村民，遷往地勢較高的山坡地民權巷居住。於是綉鶴家的四周，木造的房子，一間又一間的建了起來。

綉鶴聽著玉英說她家的稻田都被沖毀，田地、田埂都必須從新翻修。看著暫時住在車埕國小的村人，她覺得自己選擇定居在高處的山坡地是正確的。可是颱風沖垮了河邊的公路和鐵路，中斷了對外的交通和連絡，村子變成成了孤島。於是政府除了搶修道路外，還派派直升機運送糧食、麵粉、日常用品到車埕國小，分發給村民。

「尤夕蔻，咱來去國小領麵粉，聽說麵粉是美國進口的。」桂香在門口喊，兩手抱著三種青菜。

「啊，真的啊？美國來的？多謝啦，又擱送菜給我。」綉鶴將菜放進廚房，連忙牽著士春、士文，跟著桂香走。

「三八！好朋友，謝啥咪謝！」桂香邊走邊說。

「火車、汽車攏袂通！溪阿邊開雜貨店的古董阿伯，不是有在收菜？妳賣給伊換一些罐頭、米啊！」綉鶴對桂香說。

「算啦！阮菜園沒蓋大，沒歸項菜，留自己慢慢吃。因為汽車、火車不知當時才會通？去年八七水災，車路、鐵路修理要歸半年！」桂香帶著綉鶴走警察局後面的小路，來到車埕國小排隊。

「妳看，聽說這是美國的國旗。」桂香指著麵粉袋上的圖案。

「是啊？麵粉袋可以用來做內衫給阿文穿。」綉鶴摸摸布質的麵粉袋。

「我針線真憨慢。麵粉吃完，袋子就給妳。阿文有美國衫好穿囉！」桂香笑著摸摸士文的頭。

綉鶴將麵粉加水、加蛋，再加上芹菜珠和鹽攪拌均勻，煎成內軟、表皮酥脆的圓餅。有時換成加糖、加蛋、加水，酥尖成甜餅。有時揉捏成麵粉薄塊，放入水中，加上芹菜、青菜，煮成麵粉粿（麵疙瘩）。綉鶴讓順松能吃珍貴的米飯，她和孩子就輪流吃三種麵粉的乾煎或水煮。她跟孩子說吃美國麵粉會長得跟美國人一樣高。所以兩個孩子不挑不吵，還吃得津津有味。